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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沙岛:见证青春--策展札记(陈映欣)

录入时间: 2007-08-28


    假如我们是飞鹰,从空中俯瞰,眼底的二沙岛就如一艘漂向珠江口的巨轮。但坐在疾驰的汽车里,如果没有“二沙岛”这个名称或者《广州地图》的提示,陌生人很难觉察到二沙岛竟然真的是一个岛。这并不奇怪,整日价在遮天蔽日的钢筋水泥丛林中穿行,在连接所有陆地的桥梁上跨越,人们再也难以辨认出大都市中我们脚下这片土地的本来面目了。都市道路设计师的超时空思维,常常令我们这些受益者弄不清身在何方,交通网络的四通八达在使人们得享便利之余,也使我们对生息其中的城市的情感变得越来越空洞。凌驾于原始道路之上的高架路网,阻断了这个城市代代相传的原始叙事习惯和关于路的故事,也迷糊了“老广州”这个名词在我们心目中唤起的共鸣和沧桑感,我们似乎很难在昔日西关的辉煌和今日东区的日新月异之间产生某种必然的联想。在这个未能幸免地依照国际惯例按图施工的大墟集中,一切都在“与国际接轨”的口号鼓舞下大干快上,以N年一大变的令人瞠目的速度刷新着城市的面目和各类经济统计数字。也许,按照自己的意志和生存需求改变我们眼底下的一切是此时存活于地球上的人类的特权,是我们获得生存快感的重要方式之一,君不见“建设我们的理想家园”不正是许多楼盘广告词的标准口径吗?只是,我们再也难于觉得这些跟我们理解中的“广州”和“二沙岛”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大地是如此地仁慈和宽厚,它默默地忍受我们的为所欲为,尽管我们从未征求它的意见。我们依照自身的生存需求恣意地蔓延着广州城的城市轮廓,绘制新的广州地图,塑造着梦幻如《西游记》般的珠江夜景。我们把秩序和洁净留给城市中心区,把无序和肮脏扔往城乡结合部,把“广州之肺”的光荣称号授予可怜的白云山,在眼不见为净的自我安慰中掩耳盗铃地回味创造带来的快感,享受着现代物质文明带来的令人眼花缭乱的感官享受,此时,我们甚至不愿承认,环绕美丽的二沙岛的珠江水中,早已不见了鱼儿的身影(报载,近来由于污水治理的改善,在靠近城区的江水里重现鱼踪鳞影云云,但愿目睹者不是眼花)。但无论如何,二沙岛是一本关于广州、关于经济、关于艺术、关于青春的有趣的书。
    由广州大桥方向往西俯视二沙岛,秀丽的景色尽收眼帘,绿地毯般的宽阔草坪边簇拥着豪华住宅群,当中不时闪现高档轿车的亮丽倩影,三步一岗的森严壁垒提醒我们里边住的是时代新贵。尽管前几年市政部门允许公交线路贯通二沙岛之举令业主们颇为恼火,但这并不降低这里作为入住者高贵身份标志物的价值。笔者有时打的到二沙岛,司机的肃然起敬令我心生愧意,赶忙言明只是在那儿“做嘢”而已。草坪上绿树林渐成规模,许多游人对岛上规划出如此广袤的绿化带赞叹不已,我却在心里窃笑他们不可救药的善良和天真:在这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让如此大面积的空地晾着,不是跟人民币过不去又是什么呢?诸位不必怀疑,二沙岛的将来,仍然是南国都城的地产王牌。
    站在海印大桥往东回望二沙岛,这却是一个令人失望的角度。虽然连接大沙头和二沙岛的美丽引桥为此处平添了几分姿色,但西角景物的拥挤和破旧是显而易见的,相信在规划者和外地游客看来,该处令二沙岛的美丽景观大打折扣。然而,老广州们会告诉你,就是该处提示了二沙岛的历史积淀,这里真切地记录了历史意义上的二沙岛,它是硕果仅存的历史残片,于是我们打心眼里原谅了它的不合时宜和有碍观瞻,并且对之怀着十二分的敬意。况且在这西角,在这参天的杂树丛中的数株红棉树下,掩映着的就是岭南画派的重要发起地之一―“天风楼”旧址。当年,风华正茂的高奇峰等“折衷派”(后人称‘岭南画派')一干人等在此驻足,切磋画事。“天风楼”与后来的“春睡画院”一起,引发了日后震动国内美术界的一场艺术革命……
    相对于座落在岛上沿江中段的“风头火势”的广东美术馆来说,知晓“天风楼”旧址者可谓寥若晨星,但这并不意味其余的人孤陋寡闻。道理很简单:曾经的辉煌之地一旦变成“旧址”,便意味着它已失去了在现实世界中的实际功能和影响力,它已成为弃之可惜的鸡肋和城市规划的绊脚石,而它的躯壳也只能作为一种历史的沉淀物存在于历史学家和美术史家们史海钩沉的笔下,至多也只是在有心人基于“星火传薪”的考量下礼节性地被历史记住,不至于被遗忘而已。历史是如此地现实,因为我们总是只顾赶路而不愿意回头一顾。笔者时常心生愧意:作为康有为文章的阅读者,我早就知道当年康氏设帐授徒的“万木草堂”旧址就在文德路;作为民族英雄邓世昌的崇敬者,我也早知道他的旧居就是如今的海珠区博物馆,但真正的造访,却都是在新近的顺便一游;而作为“岭南画派”广义上的传承者之一,笔者事实上未曾动过就近一游“天风楼”旧址以了却“朝圣”心愿的心思,更不用说当今的艺术青年了。你可以感叹历史的无情,也可以愤慨艺术青年的健忘,但你却得清醒地认识到:历史是由当下书写的,二沙岛的过去以及现在、今天以至明天,都是由当其时的青春片断来书写来连接。历史有如过眼云烟,也许只有青春才是我们能够把握,也能够寄希望于未来的。
    珠江水默默东流……二沙岛,我们该如何定义你呢?你是如此挥霍地展示“物质”的力量,你是标示南国都城消费指数当仁不让的所在;但你又是如此地眷顾“精神”的生存,20世纪初叶和20、21世纪之交影响中国艺术史进程的两处重要场所都有幸诞生在你的怀抱里……。


    也许住在岛上豪华别墅的许多居民从来都不知晓广东美术馆那幢灰绿色的大楼里成天在忙些什么,但这并不妨碍它近年间散发出灼人的蓬勃活力和青春热情,不妨碍它成为青年艺术家的精神圣地和历练身手的舞台。春天的四月,木棉花开的季节,二沙岛将迎来一百多位年青的艺术家,他们将在这里摆开舞台,赶赴一个年轻人共同的墟集。
    我们知道,年青人的踊跃投稿并不意味着他们单单冲着“艺术大展”的名号而来,吸引他们的与其说是参加一次展览,增添一项阅历,不如说是冲着二沙岛经年累积的感召力。在近年熙熙攘攘热闹异常的国内艺术圈,二沙岛的广东美术馆人着实为她争得了广泛的知名度和极高的声誉,从这个角度来讲,二沙岛的旖旎风光除了包涵宜人的人性化景观以及物质文明的展示激发起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憧憬之外,更重要的还有由此辐射出的对当代艺术运动的阐发意义,以及经由殚精竭虑、集腋成裘而构建的系列艺术景观。这些实践不仅仅只是展览数量的累积,更大的意义还在于为目前国内尚未成熟的艺术展览界、策划界摸索出一种规范的艺术展示方式。在去年的互联网评比中,广东美术馆荣膺“国内最有活力的美术馆”美誉,这当然是名至实归。它与毗邻的星海音乐厅一起,提示了艺术精神在二沙岛的驻足。近几年来,这两处艺术场所彼此不甘人后,交相辉映,撩拨起艺术爱好者特别是年青人的青春激情,于是,拂过二沙岛的季候风中,也裹夹着一股令人振奋的热力。
    就如二沙岛草地上小树林茁壮的新绿、美术馆广场上滑板少年摔倒了重来的青春身影一样,这里从不拒绝胆色和尝试。尽管二沙岛远不是一个游离于现实之外的世外桃源,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它还得依照某些“交通规则”运转,但它总是尽可能地以一种开放的姿态容纳各种对于艺术的彼此大相径庭的理解方式,将艺术史的整个体系在一个平面上进行展示。这个平面呈现给踏上二沙岛的艺术游客们的是一个立体的、多视角的艺术景观,它让我们看到过去,看到现在,也让我们思索未来。而关于未来,最有发言权的当然是我们的青年艺术家。美术馆人的努力和苦心没有白费,在这次展览的送评作品中,大家给予组织者充分的信任,许多人把未来投身艺术生涯的希望寄托在这次的参展中,他们把最好的作品寄来,有的人数易其稿,有的人写来言辞恳切的信,希望能够参展。在落选材料中有一封来自粤北山区的一位年轻的中学教师的毛笔信,读之令人动容。对他来说,踏足二沙岛是一个美丽而又似乎遥不可及的梦想,可惜最终由于无法免除的评选标准,他的梦想未能实现。也许他会因此倍感失落,甚至怀疑自己的艺术天赋以致放弃画笔,但作为一个也在艺途上跋涉的前行者,我想通过这篇文章真诚地祝福他以及其他的落选者:只要不放弃希望,踏足二沙岛并不是梦想。在筹展的前期这样的事例并不鲜见,也时常令笔者感触良多。作为策展人,我们的目的,或者说无奈的目的当然是使展览展示符合某种要求的作品。也就是所谓相对比较“高水平”的作品。但我时常寻思:艺术品作为精神产物,它最终展现出来的结果与作者创作时的精神活动有时并不具有一致性,换言之,有时候作者的想法是极有价值的,然而作者的技巧是稚嫩而缺乏训练的,以致未能达到想像中的效果,或者说未能达到我们惯常认为的一件“好作品”的效果,但你不能否认他作画时的真诚以及努力想把画画好的欲望,两者之所以形成脱节,中间也只是欠缺我们所说的“技术”以至“天赋”。技术的欠缺阻断了许多人实现想像中的效果的道路,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然而我们不能因此否认作者作画时精神活动的价值,它确实存在,但存在于虚空中,无从把握也无从描述。但也正因为它的存在,才形成了人类生活中模糊而又清晰的关于“艺术”的概念(这是另一篇文章的内容,在此不加详述)。由于这是一个关于年青人的展览,作者们有的刚刚从美术院校(系)毕业,有的还是在读生,而有的是非科班出身的艺术爱好者,他们大多数人是第一次参加“正规”展览,因此类似的情形极多,从技术的层面来讲,“水平”和“想法”的差异还是比较大的,于是一部分人的落选也就在所难免。落选的原因有些是技术问题,有些是画面语言的问题,后者尤其令人惋惜。作为一个综合性展览的评选,我们无须回避,观念的差异令评委们颇感头痛,他们在权衡作品的画面意味取舍上颇费踌躇。虽然规则有时有失偏颇,难免挂一漏万,但既然现实社会必须以建立规则才得以运转,而通往入选的途径只能依据某种标准分发“通行证”,那么有一部分人必须作出牺牲,这也是一种出于无奈的选择;再者,如上所述,既然艺术思维活动并没有绝对的可比性,那么我们便不能否认那些未入选的作者在创作时所付出的艰辛努力,以及以个人化的角度释放青春的热力、尝试青春的思考以及青春的困惑的诉求,因此在某种意义上他们不是失败者,他们不必失落,他们以“失落”的经历与策展人、与入选的作者们一起陈述了一个共同的主题。从策展的角度来讲,与其说我们的目的是圈定入选作品并且目送入选的作品悬挂在展厅中形成一个可供参观的“展览”,不如说我们更看重整个“程序”本身,程序的环节流动实际上可以看作一个“展览前的展览”,这个展览比起走完流程之后的“正式”展览,其实更接近于我们策划这次活动的真正目的,也更触及展览标题的本质,尽管这次“展出”的幸运观众只有区区十几位评委和策展人。换句话说,入选的作品只是完成了展览的一半,而另一半则存留在其他作者的努力中,只有把这两者加在一起才构成一个完整的“广东新青年艺术大展”。既然现代意义上的“策展”,其真正的目的是梳理脉络、预测趋势、影响潮流,那么艺术家与策展人之间的关系显而易见应该是互动的关系,而不是简单的挑选与被挑选的关系。也许在特定时段必须经过一个单方向的“挑选”过程,但这种挑选仍然是建立在对青年艺术创作的整体氛围的把握上,离开了这个氛围,“选择”将无从谈起。因此从绝对意义上说,在这次展览活动中既没有胜利者,也没有失败者,我们愿意所有的参与者都把这个展览看成青年人自己的事情,它展示的是广东青年艺术圈的整体面貌,以及群体之间互有区别互相补充互相印证的最基本状态,对这种基本状态作全景市的扫描和审视,将有利于每一位年轻艺术家(包括未入选和未参加投稿的艺术家)以更为开阔的心态去明确自己的位置,去寻找自己的突破口,进而确立未来的艺术道路,就如二沙岛的性格――执着而又包容,独立而又开放。


    鸟来鸟飞,花开花落;车来人往,日落潮起。二沙岛的一草一木生生不息,随着时间的脚步更迭向前,永不停息。单纯如二沙岛,复杂也如二沙岛,言说不尽……远远望去,岛上林林总总的各式建筑物参差错落,矛盾而又协调地构成了此时此地的二沙岛予人的独特气质和整体印象,我们永远无法想象把岛上所有人工痕迹推倒重来,重建二沙岛的话,这里是否仍旧如此富有人情味,如此多重性格,如此富有沧桑感和丰富的解读厚度。可以说,二沙岛的现状是整个城市的缩影,历史在这里糅合在同一个时空之中。它无言地倾听数百年来的汨汨江流,它饱览百年珠江的潮起潮落,它见证了南中国一个著名画派的崛起,而今天,它又见证了南中国的一群艺术青年在这块土地上的聚首。我想,“天风楼”已经成为历史,“广东美术馆”在将来的某一天或许也将成为历史,但二沙岛却仍将创造新的历史,但愿到那时,人们还能追忆起公元2004年的春天在这里发生的关于青春的故事。

                                 
陈映欣
2004年4月5日完稿于广东画院

 

 

 

 

 

开放信息

开放时间:每周二至周日900-1700(逢周一闭馆)

每日1630停止入场

地址:广东省广州市越秀区二沙岛烟雨路38

咨询电话:020-87351468

预约观展:

通过微信公众号实名注册预约,到馆出示预约二维码、预约人身份证进馆。如需预约改期请先取消预约重新预约。每个成人限带1名儿童(未满14周岁)。
目前仅接受散客(个人)参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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