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鬼嘲人——李老十鬼趣图绘画读后(梅墨生)
录入时间: 2007-07-10
尽管我这个人不是易于嫉妒别人的人,可还是对李老十这位“鬼才”有些酸意.有时甚至想把他那些长毫短毛都给窃走.让他没着儿!不过仔细一想,这实在也没有用处,且不说他老兄仍然可以再购置新的笔墨,就是没有那些家什,他也完全可以像高其佩那样,用指头手掌勾画出大作来,人要是肚腹里有东西.他怎么着都可以倒出来、泼出去,你没得办法。宋人邓榕说:画者,文之极也,我理解就是,其人无文,画也是瞎画,不会有什么味道的。艺术离不开趣味,雅趣乃“文”之所“化”焉。既然对此无可奈何,我也只好将那满心艳茨与一点妒意表现为另种方式:与友朋遇,凡盲及老十,我便说他的画虽好。但诗文更有一种好。至于书法与印章又属于一种别调。我想,对于一个画家而盲,只有画好才最重要,写诗作文好终不是画家之“本份”。私意以为这一扬一抑之间,也算给自己出了一口气!
听说老十近日跟“鬼”干上了,一日,忙里偷闲,突然到破荷堂拜访老十,想霜个究意。进屡之后,但见满壁“鬼趣”,铺天盖地的一团“阴气”。虽则心神不适也只好在老十那装傻充愣的殷切神情下落坐:老十想撤画,但被驾制止了。细读之下,原初的排斥与厌,惧几乎没有了,马上联想到蒲松龄《聊斋志异》和纪晦岚《阅馓草堂笔记》以及裒子才《子不语》中的那些人情味十足的鬼狐来,只不过老十是用图画吟贿慨、明劝诫的。
从他的鬼趣图画上,我读到了人问万象的正剧与滑稽剧,甜放苦辣成五味具全,甚至在五味之外我还品到了一种特殊的涩味。我闭目沉噩,人时如鬼也,君不见人性两面,阴阳同体,人前人言,人后鬼话,人言说尽,鬼事做尽;人时不如鬼也,君不见好鬼尚且有情、多情、痴情、深情.恶人则寡情、无情、残忍、暴戾,实不如鬼。然鬼做恶则找冤家也,人心险测常害无辜也。厉鬼与恶人本是兄弟,然鬼厉因其有冤债,人恶则只因自私而乱伤善人,是恶人亦不如厉鬼尔,当今之世,人心丕变,使普人不择人言鬼话矣,不辨人情鬼趣矣。大概因是之故,蒲氏、纪氏、袁氏还有画家罗两峰之属皆为鬼作传,以鬼讽人,有干秋深致在焉。
老十亦是步上述诸贤后尘者。但老十自有老十的所感所想,所谓独揭须眉,别存肝胆。在他笔下,众鬼之中每有一人独观冷视,颇有旁观者清的味道,这个人不能与“鬼”为伍、与“鬼”同流,而是静默其外,但却情思其中。如非我强作解人,不妨规其为老十之自况尔。那眼白、那长脸长鼻,那连炎胡须、那牛唇紧抿的神态,非老十者何?我看到他痛恨人如鬼的阴险暗昧,又感慨无奈于人兜的万种情怀竟不能以一个“死”字了得,他有时又同情于人鬼的缅绵悱恻与深情挚爱……他体味到不唯人有欲,人死为鬼仍有欲……这多少迎了佛家的哲思,不过,尽管李老十遍读古今书,无论魏晋、何妨释道,但从本质上而言,他仍然是一个“平常心即道”的画家诗人,他是一个满腹平民墨想与平民情怀的现代人,他近年喜读汪曾祺、梁实秋、丰子恺、贾平凹……关键在于他欢喜平淡与悠闲,他欢喜普通人的平乏生活,他眷爱于人的饮食起居的健康平常。为此,他对尘世的纷争是非、功名事业,统统看得很轻,甚至有逃禅煮石焚琴玩鹤的恋占情思。在现实中,他甚至是个逃逸型的人。不过,不要因为我的话,而误以为李老十巳修行到位了。他仍是一个爱恨分明、血肉敏感的人,甚至对于冷热的反应比谁都强。记得辛耒岁同行南下,时值春梢,他一会儿让关门、一会喊被子薄、一会儿让热酒.事比谁都多。要是光这个优点,也就没什么特别的了。重要的在于,他对于美丑从内涵到外在都那么敏感。
就绘画本身而盲,读者朋友自会人有人见,不须我多劳舌。他对于传统人物画包括民问绘画的熟谙自不必怀疑,对于人铷神情的刻画、对于笔墨语亩的化古翻新,对于视觉形式的新感受与新追求等,都是拽步于嘶坛的。我想,这算不上也谀词,也不是胡说。李老十绘画是有内容的,他知到古人今人的故事太多了;他的画又是有情意的、是诗化的,因为他这个人太细腻、太多情,甚至有些缠绵,画也就兼具了上述特点。
忽然想到,画儿固然是视觉的、诉诸子眼目的,可是,若仪仪只有视觉的好看,自不能动人心魄。看来,说老十诗文写得好也等于夸奖了他的画。有什么办法?
1996年元月于北京化蝶堂
开放时间:每周二至周日9:00-17:00(逢周一闭馆)
每日16:30停止入场
地址:广东省广州市越秀区二沙岛烟雨路38号
咨询电话:020-873514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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