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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奔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南方都市报   2002-11-20 09:19:36

  裸奔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广州当代艺术三年展参展者艾未未认为,实验艺术的目的就是思考当代人生活

  对话人物
  艾未未:著名的实验艺术家,他的研究领域涉及建筑、雕塑、绘画、家具、编书、策展等多个方面。他是著名诗人艾青之子。
  1957年8月28日生于中国北京
  1978-1982 年就读于北京电影学院
  1981-1993 年在美国纽约生活、工作
  1994-1999 年主编出版前卫艺术刊物《黑皮书》、《白皮书》、《灰皮书》
  1998-2001 年“中国艺术文件仓库”艺术总监。

  ■对话背景
  近日,首届《广州当代艺术三年展———重新解读:中国实验艺术十年(1 990-2000 年)》在广东美术馆开幕。参展的艾未未,作为70年代末最早在中国搞实验艺术的“星星画派”中的一员,被艺术界所熟知。
  行为艺术等实验艺术在当代还是不能够完全被大众认可,据说在三年展之前,两个行为艺术者在广州街头裸奔,竟被警察抓走了。借这次年展的机会,我们采访了实验艺术家艾未未,走进他丰富多彩的个人世界。

  艾未未词典
  裸奔:每个人每天都要裸,只不过没有奔而已。只要别着凉了,就没什么关系。
  偏执:无非是个性化的另一个代名词,艺术家一定是偏执的。
  哲学:任何哲学都是生和死的哲学,死亡是人类生活中最大的问题。

  记者(以下简称记):我是一个艺术的外行,包括行为艺术。所以我的问题可能会比较幼稚,但是应该说代表了大多数普通人的意见。
  艾未未(以下简称艾):不要紧,我会克制,哈哈。
  记(笑):那我就放心斗胆上前了。我发现你涉猎的艺术品种很多,建筑啊,绘画啊,雕塑啊,家具啊,好像什么都有研究。
  艾:基本上是分阶段性的,有时候是对某一个领域忽然有了兴趣,我就去做了。
  记:你觉得现在的环境可以允许你对什么感兴趣你就可以在什么方面做出点名堂吗?
  艾:应该是可以的,当然做什么事情在任何时候都有绝对的自由,不过谈绝对的自由也是没有意义的,人总是活在一种矛盾当中的,看你怎么能够争取最大的空间来为你自己的兴趣服务。
  艺术偏执者艾未未
  如果没有艺术家存在,即使社会再富强,这也是一个无聊平庸的社会
  记:有一种普遍的看法是,做艺术的人很容易对事物怀有一种偏见或者偏执。你有没有这种偏执?
  艾:那一定是这样的。你可以说这是做艺术的偏执。或者说大多数人根本没有见解,所谓主流的思潮和大多数人的不偏执其实就是没有创造思维,艺术家作为个体劳动者,他们的创作动机是建立在兴趣或者在美学的要求上,可能会走得更加个性化一些是必然的。所谓偏执无非是个性化的另一个代名词。
  记:我也采访过一些做行为艺术的人,跟他们对话很困难,他们很容易激动,难道艺术家一定是这样的吗?
  艾:我无法知道艺术家一定要是什么样子的。激动也是他个性化的表现形式之一。他容易激动也不要紧,反正他也没有生杀大权,反正这样的人在社会上也不是很多,只要看他们提供的作品是不是有意思就行了。如果没有他们(艺术家)的存在,即使社会再富强,这也是一个无聊平庸的社会。
  特立独行的艾未未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为方式,他们只要承担责任,裸奔也没什么
  记: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对这些艺术家们更加宽容一些?
  艾:我觉得我们生活在一个新的时期,这个时期倒不是说宽容他们与否,而在他们眼里,你的生活状态也未必完美。对不对?那么谁宽容你呢?
  记:评价的标准各自不同,都应该尊重对方?
  艾:是的,只要是在合法的状态下,一个人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记: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11月1日广州出了一个事情,就是两个行为艺术者苍鹰和林兵在广州街头裸奔,据说就是为这个实验艺术十年展做前期铺垫的,(笑)但结局是,他们被警察抓走了。
  艾: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为方式,他们只要愿意承担责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裸奔也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情,每个人每天都要裸,只不过没有奔而已。只不过“裸”是众人希望掩盖不愿意公开面对的一个话题,人们总觉得很不道德很不光彩,其实这世界上有太多的更不光彩更不道德的事情。一个人把衣服脱光了在街上走一下,只要别着凉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记:裸奔算不算艺术呢?
  艾:我不一定认为这是艺术,因为艺术的界限是很难讲的,或许你盘着腿坐在这里也是一种艺术。现在艺术的概念已经发生了很大的转换,(裸奔)即使是艺术又怎么样呢?是不是艺术并不重要。
  记:你会这么做吗?
  艾:我只能说我不排除这个可能,我只能说目前还没有做过。我在纽约的时候在双子大厦也做过一个裸体的照片,当年灵机一动就做了,现在看呢我都不敢相信自己当年竟然在那里做过,因为那是一个非常繁华的地带。人很多时候是被社会常规化了,应该给自己一个自由度,偶尔去做一些事情,哪怕是犯一些小的错误。
  记:你说你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是不是意味着你也被社会或者世俗常规化了呢?
  艾:也可能我明天就做了。你现在希望我裸吗?(笑)所以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爱虚名的艾未未
  我最喜欢人家叫我艾未未。前面那些称号无非证明我是个不安分的人
  记:加在你艾未未三个字之前的称号很多,比如,艺术家、行为艺术家、前卫艺术家、实验艺术家等等。我不知道你最喜欢哪个称号?
  艾:我最喜欢人家叫我艾未未。前面那些称号无非证明我是个不安分的人,喜欢做很多事情,但是意义不大。一个人总是有一个名字,他死去了,名字也就没有了。不会因为你的名衔更多而给这个社会留下更多的东西。
  记:前卫这个词,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艾:前卫没有意义。它只是一个方位的问题,只是意味着你走在了别人的前面。
  记:现在艺术的概念、外延越来越模糊了,到底什么才算艺术?
  艾:到今天,艺术已经民间化了,涉及到生活的每一个方面,所以在今天艺术是很大范围地渗透在我们的生活中。
  执著自我的艾未未
  我做我认为应该做的事情,理解不理解只是这个事情带来的效果
  记:那是不是说,在艺术的名义下,我们可以做任何事情?大多数人都不是很理解现在的艺术,尤其是一些行为艺术,比如去杀一只鸡就是行为艺术或者怎么样。你觉得别人的理解重要吗?
  艾:对我来说,别人理解与否不是很重要。因为我做我认为我应该做的事情,理解不理解只是这个事情带来的效果。对于公众来说,理解不理解也有他们的各自的理由。不能以他们理解不理解作为批判一项艺术的好或者坏。所以很难以公众投票的方式来判定艺术。
  记:但是事实是,那些流芳百世、知名度很高的艺术品都是建立在大众共同的审美趣味上的。比如蒙娜丽莎的微笑,大多数人都觉得那是很美丽的。
  艾:是这样,我们统称为通俗艺术,这些是建立在公众审美的基础上的,比如芭蕾舞,比如交响乐,里面包含的情感大家都觉得很美,但是这样通俗化平民化的艺术已经失去了和我们日常生活中生命有关的内容,这个东西确实有无可争议的权威性,但是它和我们生活的关系有多大?我们今天的现代艺术应该解决的东西,就是思考当代人的生活,逻辑,哲学。时代发生了变化,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勇敢地表达自己的感受。
  记:如果一种艺术被绝大多数的人不理解,这样的艺术有什么意义呢?
  艾:也要看这个绝大多数人是在怎样的水平之上。这是一个很难说的事情,不理解也没有关系,我们每个人不理解的事情都有很多,两口子相处很多年,忽然有一天却发现对方很陌生,这种情况也是常见的。其实不理解是人际关系中永恒的一个现象。
  打破常规的艾未未
  无论我们怎么谈论死亡都不过分,任何哲学都是生和死的哲学
  记:现在的很多实验艺术都是以死亡、暴力为主题的,作为一个普通的观众来说,我就是看到了压抑、窒息,有人说这种艺术其实是一种对现实的困惑,而不是一种突破。你怎么看呢?
  艾:死亡是人类生活中最大的问题。没有比死亡更大的困惑了。无论我们怎么谈论死亡都不过分。我们的终点就是死亡,生和死就是事物的两个方面。任何哲学都是生和死的哲学,不能面对这个主题或者说是粉饰这个主题的哲学都不是好的哲学。
  记:怎么判断它其中蕴含的美呢?比如说你最初的成名作就是摔了一个汉代的陶瓷盆,你想通过它表达什么?
  艾:当时就是灵机一动,我们谈论古董的时候,就是想到它是如此稀少如此之美,都会很珍惜它不会打破它,但是我就是要把它摔碎,这个破碎的过程就是打破了我们的常规的想法,其实就是一种美。
  艾青的儿子艾未未
  我父亲是不情愿我做艺术的,他觉得艺术不是一个正常人的最好的选择
  记:你的父亲是很著名的诗人,你却选择了学习艺术。
  艾:我父亲是不情愿我做艺术的。他觉得艺术不是一个正常人的最好的选择。
  记:他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
  艾:他不是说艺术好不好,他自己对诗歌、对绘画都很有兴趣。但是他觉得艺术是自然发生的,他觉得去学习,不是很必要的。
  记:无论写诗也好,做艺术也好,好像都要因为考虑的比常人更多而感到痛苦。你有没有这种感觉,包括你眼中的父亲是不是也是如此?
  艾:痛苦与否与人的痛感神经有关系,有的人很敏感,可我却是那种麻木的人。
  记:如果你的父亲还在,他会怎么评价你今天的成绩?
  艾:他肯定觉得我不怎么样。以前他在的时候,他对我做出的东西也觉得不怎么样,但是他是一个很个人主义的人,他不会干涉我的事情。
  记:你喜欢读他的诗么?
  艾:有些喜欢,有些就一般。你有时候喜欢川菜有时候喜欢粤菜,口味是会变的。
  采写:本报记者 姜英爽 摄影:本报记者 李锋

  下图为实验艺术家艾未未的两件家具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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