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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三年展”热看当代艺术


金羊网 2002-11-13

吴小攀 梁  洁 誉高槐

  继上海、成都、西安之后,在最近短短的两个月时间内,有两个艺术“三年展”同时在广州举办,以此为标志,这种国际间流行的艺术展览形式近些年在国内渐成燎原之势,这种现象对于中国当代艺术有何特殊意味呢?我们访谈了三位国内外知名的策展人、艺术家。

  今年9月,首届中国艺术三年展在广州艺术博物院举行;11月,广州当代艺术三年展又在广东美术馆开幕。一城二展,这在国外都是罕见的。从20世纪90年代初以来,在国外历史已久的艺术三(双)年展开始在国内流行,上海、成都、西安都相继搞了双年展,引起轰动。这种国际通行的艺术展览形式究竟是怎么回事?对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有何意义?

  艺术不是小圈子的事情

  ■广州当代艺术三年展是怎么做起来的?

  巫鸿:大概两年前吧,两方面慢慢地就接近了,一个是馆方,他们希望做些大的事情,树立形象,慢慢地吸引全球注意力;从我的角度呢,因为我出国那么多年了,也希望在国内做些交流。

  这个展览想回顾一下这十年,因为这十年很重要,是中国当代艺术世界化的十年,20世纪80年代基本在国内,到90年代就变成国际性的了,所以这个十年国际化的中国当代艺术在国际上也产生影响,把它能够很严肃地做一下,打下一个基础,对全世界都是一个贡献。

  ■这次比较注重20世纪90年代十年的作品?

  巫鸿:对。一个十年也满长的时间了。

  我们有三个大的主题,一个是历史与回忆,一个是环境与个人,还有一个是全球与本土,然后争取把最重要的作品找出来,从九十年代一开始到现在,我觉得这个展览的作品和大众的关系很密切,可能会引起一些共鸣。

  ■怎么去顾及这个大众的需要呢?巫鸿:有人对当代艺术有一种误解,往往认为是小圈子的事情,实际上当代艺术最重要的是它对当代的情况很敏感。很多传统的东西当然也很好,比如国画注意水墨技法啊,这很好,但它对当代的现象不一定很直接。当代艺术其实是最敏感的,比如说对城市的变化,拆迁盖楼,谁反映这些?主要是这群艺术家;对这个社会新新人类,或者流动人口,谁来反映?是这些艺术家。所以从内容来说,我觉得这批艺术实际上不是小圈子的事,当然有一些人是做一些自己的事,但从整个层次上来说很反映整个中国现在情况,所以把好的东西选出来,加以一定讲解,可以引起大众的理解。

  重实验轻传统

  ■您提到国画对当代不一定那么敏感,那这次展览会不会对传统的画种相对忽视,比较重视装置艺术、行为艺术等?

  巫鸿:是这样。这个不是说带有一个褒贬,因为一个展览它总得有一个目的,比如一个国画展它就不选油画,它已经有一个规范。而且它叫“实验艺术”。它所实验的东西往往是包括对原来媒体的实验,国画是一种媒体,油画是一种媒体,实验艺术本身并不光是那种,它是对于媒体本身的一种试验。

  ■包括不包括行为艺术?巫鸿:包括。但行为艺术进展览馆不那么容易,所以有些方面我们在图录里就反映得更多一些。

  不懂不等于没价值

  ■这就说到另外一个问题,就是艺术的问题,因为我碰到谁都请教这个问题。

  巫鸿:什么是艺术?

  ■对,什么是艺术?艺术有没有定义?巫鸿:我觉得艺术没有固定的范围。艺术的一个好处是要超前一点。艺术,尤其当代艺术是往前推进人的经验。当代艺术的好处是有些人走得快一点,我们还不太了解。有的可能别人觉得他傻,但他很认真,利用一种视觉的东西推进一些,想用一种新方法,找一种新语言来表达一种事情。可能在一定时间不被理解,但从历史经验看,所有的世界都是这么发展,从古就有大家都理解的和有一些人走快一点的,所以就带动了新发展,你看西方艺术史也是这样。包括中国艺术史将来也这样。如果都在大家都可以理解的范围内工作,艺术就会死亡,停滞,就没有意思。我觉得现当代社会移动那么快,需要艺术家更快,确实有时让人有跟不上的感觉,但必须有,虽然不懂但首先要承认这种努力是有价值的。不能不懂就说别人没价值,这是很错误的概念。总体而言应鼓励推动一种探索的精神。

  ■你觉得现在国内艺术还需不需要追求民族特色,中国特色?

  巫鸿:当然应该。但我个人意见是,把这种东西作为政策、口号,往往适得其反,真有民族性,是内在的东西,不是表面的。

  代表一个城市的形象

  ■您觉得国内做双年展、三年展存在哪些问题?

  巫鸿:不能去批评别人。我倒是想谈一下前景。做是好事,关键希望这东西必须有政府支持,要不做不下去。因为这种展览主要目的不是为了一个美术馆,而是为了一个城市,全世界都是这模式。它带动很多旅游,像光州(韩国城市)原来名不见经传,办了双年展后变成圣保罗一样。很多城市都靠双年展。操作上,资金的筹划较困难,因为这种展览很费钱。

  ■像一个国家有好几个地方在搞双年展、三年展,会不会重复?又变成了一窝蜂?

  巫鸿:做得不好就会,做好了就不会。

  ■国外有50多个三(双)年展,美国有几个?

  巫鸿:美国双年展基本没有,这基本上是一种第三世界现象。威尼斯最早,古巴是很晚的。说穿了与威尼斯的不太一样,现在成了很多发展中国家想达到全球化的一个手段。很快的速度把一个城市一下提升为世界级城市,一个手段。所以我为什么说是一个城市行为,往往不是一群艺术家,它是一个城市的形象。因为每个展览都可以叫双年展,但有不同性格。比如,上海这次换个题目要做城市建筑,能不能做好还要看它选东西,看它钱够不够。每个双年展有不同主题,性格,策展人水平,都加起来,虽然都叫双年展,但是它每个可以很不一样,也不会重复,如果没有这套就会重复,乱头苍蝇一样。

  ■很多艺术家的作品会不会这个地方展一下,那里展一下。

  巫鸿:这个不能允许。好的策展人就不会要。一个人照片这也有那也有,形象就糟了,人家不来看了。比较新的展览就要真找新作品。这也是钱的问题,新作品很贵,尤其大型作品,十几万美元一个人,不得了。

  ■三(双)年展多了以后,会不会跟全国美展有冲突?

  巫鸿:我觉得这不一样。全国还有很多别的艺术家,不能让人家画油画的没展览,观众有人就喜欢国画,就像有人爱看这个电影,有人爱吃广东菜,趣味不一样,我觉得应该有很多渠道。

  一城二展更热闹

  ■作为首届中国艺术三年展的策展人之一,您能不能介绍一下这个展览的定位?

  李小山:这次展览是与中央电视台合作的,原来准备放在上海,后来看到广州艺术博物院态度很积极,于是移师广州,当时完全不清楚同时还有另一个三年展也将举行。

  ■两个三年展有什么区别呢?李小山:广东美术馆举办的广州艺术三年展请的是美国的策展人,他们的定位基本上是文献性的,即对当代中国最近二十年来的美术作品的回顾。而我们更强调当代性,要求是艺术家最新创作的作品。在艺术家及作品种类的选择上,二者有重叠。

  ■一个城市有两个三年展,这在国内算得上是盛况空前了,会不会重复和形成竞争?

  李小山:有的作者同时参加两个展览也未尝不可。我们设想做成三年一次的例展,时间上要和广东美术馆的三年展错开,最好不要在一个年份。我认为一城二展没什么不好的影响的。我和广东美术馆馆长王璜生大学时候就是同学,老朋友,他也认为一城二展更加“热闹”。

  开始与国际接轨,但还有差距

  ■您怎么看国内这些年兴起的双年展、三年展热潮?

  李小山:国内这些年的三年展、双年展在展览模式上开始与国际接轨了,但硬件和软件上还不行。现在参展的艺术家有的来自国外、港澳,但硬件设备往往跟不上。以前展出的大多是平面作品、室内作品,现当代艺术要求声光效果,录像艺术要求封闭遮光的空间,中国大多数美术馆都缺乏一些必要的条件,这也与对当代艺术的理解有关。软件上的冲突更大,对当代艺术的理解上有偏差,就像改革之初对毕加索的批判一样,还有一些隐性的限制,某些作者的参展要上报,只好放弃。

  ■您认为国内艺术策展人与国外艺术策展人存在差距吗?

  李小山:艺术不是一个科学,不好作长短优劣的比较。中国当代艺术的兴旺发达一定要在本土生根发芽,非西方艺术在西方血统里只是一个点缀,这在非西方批评家里已是共识。卡塞尔文献展、威尼斯双年展等西方大展,已经很长时间了,很规范。而中国的展览制度还不健全,策展人更难做,在中国,面对企业、政府、艺术家,策展人既是经纪人,又是游说者。

  广州艺术氛围一流

  ■您对中国三年展的前景怎么看?李小山:肯定会越来越好。至少民间资金比前些年好,相比前年我在上海搞的那次展览,这次的资金还算不错。只要国家的税收对文化事业倾斜一点,势头会更好。

  ■举办此类艺术展览广州在国内城市中有优势吗?

  李小山:广州为什么会有两个三年展?这就是用实际行动说明了广州超过国内任何一个城市!广州的政府开明,意识到文化品牌的重要性。国内目前有三个地方的艺术环境是宽松的:上海、成都、广州,而以我个人感觉,广州目前的氛围是最好的。其他城市不行,温吞,没有活力。

  艺术可以乱搞

  ■蔡国强说:艺术可以乱搞。您觉得呢?

  徐冰:他是说过这个,但我不知道他具体的用意。他强调艺术的创造力,自由性。

  ■您能不能解读一下《天书》?您想表达什么?

  徐冰:很早的作品,87年开始做。

  ■我看了后觉得不太清晰。徐冰:《天书》基本还属于85美术运动的作品。

  ■您做得还挺艰苦的。徐冰:对,当时做的时间较长。因为那时中国文化热。改革后,当时有个文化热,人们对文化比较饥渴,而且,当时大学开始招生,年轻人对文化比较有兴趣,有各种书籍、讨论会,思想氛围很活跃,知识分子很活跃。我当时在读研究生,也没搞什么作品,反正有机会就读读杂书,乱七八糟的,后来文化活动参加多了,我就开始对这东西有点反感了,和过去期望不太一样了。我觉得你很饥饿,一下又吃得太多,那时就想搞一本自己的书,表达自己这种感觉。所以后来做了《天书》这作品。

  ■您当时做了很多研究吗?徐冰:对,因为这作品带有很强的幽默性,荒诞,而且要假戏真做。做到头了,你随便写一篇文章其实都不管用了,这些东西你很严格地把它设计出来,每个字刻出来,但实际上意义都抽空了,没任何意义,包括字体的选择都是没有风格的,都是宋体字,都是比较官方的,严格讲你不能叫它文字,其实也不是符号,它连意义都不带,只是代一个物了,它只有书的外表,文字的外表,外表很真实,可是它里边没有本质,它的荒诞就在这里。我做得很认真,我很享受这个过程,那年我停止了很多活动,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就做这些东西。

  ■但当时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别人都不明白和理解你的作品,你不是白做了吗?

  徐冰:这个其实没什么关系,你做的过程中很满足了,你每天对着这个木头,头脑里却很清楚,比读书以及参加什么讲座、各种讨论都清楚。那个东西讨论多了就乱了,很多东西根本就讨论不清楚。文化这个东西其实就像游戏机似的,上了游戏机就跟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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